石林乡村人物素描之一低血糖人生-彩龙社区

石林乡村人物素描之一低血糖人生

50个赞 18条评论 0次分享 8147次阅读 2020年07月29日 20:22

初夏的正午，老天爷一付要把人热死的样子。

我赶着马车往回走，到县医院门口，又堵车了。过来一个穿白大掛的男人，白大掛没扣扣子，里面西装并且打领带，头发往后梳，贼亮。

“老倌，米卖不卖？”

今年是大年初一踩着狗屎了，几次被人喊老倌，自己真的那么苍桑么？

“卖，最后一砣，有点多。”

白大掛用手捏了捏米袋子:“要得完，把你的车赶到停车场，并且要帮我扛一下”。

“我在碾米机房称好了，这一砣是62公斤”。

直到扛上肩，这厮都没有塔把手帮一下，好在米就在马车上，否则要拿上肩头是不可能的。

我认识这个门诊医生，而且知道他是工农兵大学生。我扛着米跟着他走过门诊楼，这里是紫玉山脚，看着他上了几蹬台阶，我暗暗叫苦不迭，原先以为只是扛到他上班的诊室。好不容易扛上山，到了住宅楼下，从停车场到这里，不低于300米距离，并且差不多步步上坡。我已经快虚脱了，两只脚开始痉挛，俗称小胯弹三弦！

“你家住几楼呀，我快扛不动了”？

“哦哟，那么大一砣男人，扛这么点路就快不行了，白大一筒柴！”

跟着这厮继续爬，等他停下掏钥匙，6楼！我感到眼前有100多只金苍蝇在飞，脸上的汗不成滴的往下淌。

“还说你们农民力气大，也不见得嘛，扛一小点儿就低血糖”。

“什么糖”？我从天亮就没吃过任何东西，更别说糖，为了帮儿子凑这个月生活费，卖了这砣米才能凑够一千。

“低血糖常见症状为心悸、出汗，震颤、饥饿，严重者可出现神志不清。持续大于6小时的严重低血糖会造成大脑不可逆的损伤，可能出现癫痫、昏迷，甚至死亡。”

这厮搭仿在给小学生上课。

“见识了，把钱给我，62公斤，161块2，每斤2块6，2毛不要你的了！”

“等一哈，复复称”一个沙哑而沉重的声音从窗口传过来。我只有憨包喘气的份了，没注意窗边还坐着个人，一个老人。看他样子，比我喘得还历害，每喘一口气，要动用全身每一个部位，一张脸硕大无朋，我目测了一下，自己的脸要达到老爷子的水平，须拿草马蜂叮上七到八嘴！

当儿子的真的从一个房间里提出一把小磅称，复称的结果，62公斤不足，差了3两，于是老爷子吩咐儿子给钱时要扣出7角8分。

我向老爷子鞠了一躬:“你是我爷，亲亲的爷，这只编织袋是加工房为我装米的，算了我一块钱，你老人家只字不提，我为你家从医院门口扛上来也没个谢字，出了一大身汗也没一口水喝，你从工场上找个人扛这一趟，少了10块没人帮你扛，”我喘了一口长气“你不谢我，我谢谢你们，你儿子教了我一个新东西，我知道了什么叫做低血糖，如果钱对于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161块2，你给160，1块2我不要了，赶紧拿来，或者，我把这砣米抱给你儿子，扛到我马车上我一分钱不要，送你家了”！

走出医生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累，在花台上坐了十多分钟才起来赶车回家。从这天开始，40岁的我，终于明白满腔的豪情和自己的身体，开始分离，脱节，不定期的，时不时就会出现虚脱无力，喘气如同破风箱的症状，并且有个如此高大上的名称:低血糖！

回到家，在昆明念高二的儿子打来电话，成绩仍然是班级第二，尖子班，班级第二就是年级第二，我说了些鼓励的话，最后叫儿子一定要坚持。

打完电话，豁然了，成功者或失败者本来没有差别，都尽了最大努力，并且努力到低血糖，最后，成功者之所以成功，仅仅是多挣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