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霖老师的《老昆明杂书馆 工匠馆》收藏的扁担
詹霖老师《老昆明杂书馆 工匠馆》收藏的儿童钩担
詹霖老师的《老昆明杂书馆》收藏的《小学生捡废钢铁》照片 张松泉摄
钩担
扁担情深
我是在安宁的鸣矣河这个地方长大的,也就是上世纪初,大书法家陈荣昌先生居住过的地方。鸣矣河是一个小坝子,八街河穿过坝子。河滩可以种水稻,其余的就是山地。对于农民来说,农具是务农之本。鸣矣河山区受地形制约,无法大范围普及机械耕作,传统的农具在生产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直到现在,每逢街子天,卖铁木农具的摊摊还特别多,农户家里的农具大多都在街子天购买,其中扁担、钩担、是家家户户的必备之物。
扁担的制作并不难,选一棵碗口粗的老树、老竹,从根部截取约两米长的一段,用刀沿截面平均破成两片,再分别将两片老树老竹刨削成中间宽约一掌、厚约两指、两头稍细稍薄的样子,做好后放到火上烤一烤,以增加它的韧性。
扁担最大的用处是挑粮食。农忙季节,田地里稻谷熟了,金灿灿、黄澄澄的,一阵风吹来,谷穗迎风摇摆,沙沙作响,似乎在齐声呼唤农户们赶紧将它们颗粒归仓。这个时候,农户都开始忙起来了,天未大亮,除老人在家做饭外,家里所有的劳力都拿上扁担、皮条、挑着箩筐、带着镰刀、扛上脱粒机,来到田间地头。一部分人负责收割稻谷,一部分人负责脱粒。大家普遍用的脱粒机都是人力驱动的,脚下踏板一踩,起伏之间将上下的驱动力通过齿轮转换成了箱体内滚环的旋转力。负责脱粒的人一边踩踏板,一边两手握住稻谷根部,将稻穗贴近高速旋转的滚筒,一粒粒的稻谷便纷纷扬扬地落在机斗里了。
机斗里的稻谷装筐之后,就该扁担大显身手了。装好的湿稻谷有七八十公斤,一般年轻人都能挑得起来。将箩筐上的绳子结环套进扁担两端,半蹲身子,肩窝顶住扁担中部,扎好马步,一手扶住扁担,一手撑在大腿上,腰手一起使劲,肩膀往上一顶,一担稻谷就挑了起来。起身之后略微调整一下担子的重心,就可以往前走了。箩筐的绳子要根据人的身高调整长短,太长则走起路来容易磕磕绊绊,太短则挑担起身时下蹲太厉害,费劲,途中休息时也不方便放下担子。因此,绳子的长度应为起身后筐底离地三四十厘米高为宜。
在田头打不完的稻谷,就连稻草一起,用皮条勒紧,一起挑回去,码在打谷场,以后抽时间在打谷场慢慢打,稻草则做燃料。
如果是收获包谷、洋芋、麦子之类的山地作物,扁担更是必不可少。山间小路起伏不平,挑担时,要根据地形调整姿势,通过顺势借力卸力来节省力气。走平地时,要用一只手在前面挽住扁担,让扁担更好地贴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拉住后面一只筐上的绳子或者筐沿,减少箩筐的摆动。上陡坡时,姿势不变,但因地势前高后低,扁担变成了上翘后沉,所以在前面挽住扁担的手要更加使劲地下压,后面拉住箩筐的手使劲上提,浑身吃住劲稳步上行。下陡坡时,两只手变成了一前一后分别提住筐上的绳子,减轻肩上重量的同时,防止箩筐碰到山壁或者树木而使身体失去重心。
掌握了挑担的技巧,再重的担子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了,行走在山间小路上的挑担人,就像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展现出劳动者独特的美感来。四川民歌《黄杨扁担》、湖南民歌《挑担茶叶上北京》,都是挑担人挑着担子在唱歌。尤其是《黄杨扁担》,还有扁担闪动发出的象声词,很是生动。
山村常用的第二样挑担工具就是钩担,要说钩担其实并无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在扁担上多了两条“千斤”和挂钩,“千斤”是用铁丝做成的小铁扣,一环扣一环,一头固定在扁担上,一头拴挂钩。固定在扁担的那一头还有一个小钩,嫌钩担长,就把“千斤”收几扣,挂在这个小钩上。钩担比扁担用得更勤。去井里挑水,浇地时挑粪,砌房子时挑砖、挑沙、挑石子、挑水泥,处处都离不开它。
小时候,家里没通自来水,日常用水全靠一桶一桶从井里挑回来。离我家不远有一口山泉井,出水量很大,周边二十多户近百人的日常饮用水都靠它来供应。每天一大早,母亲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让我去挑水。刚开始时,由于力气小,加上还没有掌握挑担的技巧,我只能挑半桶水,一步一趔趄地晃荡着挑回家,后来才慢慢能够挑动大半桶水,再后来,满桶的水也不在话下了。
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忙完,就要忙山上的活了,这时候还要用到扁担。
村里家家户户烧柴火做饭,上山砍柴都是用扁担挑。并不如画中那样直接把扁担插进柴火里。旧时“昆明八景”里有一景是“商山樵唱”,很多画家偷懒,套用《画谱》里樵夫挑柴都是直接把扁担插进柴里,只有一位叫袁履吉的会泽画家,他画的《商山樵唱》的樵夫,挑的柴火就是用皮条捆好柴火挑着走的。商山在一二一大街的民院内,商山樵唱早已泯灭。我说的是明清间的往事。
农家人对于扁担是极为爱惜的。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小伙伴们去很远的山上砍柴,回来走到半途时,捆好的柴散开了,捆了半天也捆不起来,眼看天色渐晚,我只好把柴火连同扁担一起扔在路边。到家后,母亲埋怨我说,柴捆不好就不要了,关系不大,但不应该把扁担扔到外面。为此,母亲不顾天黑,跑了大老远的路把扁担和柴担了回来。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那时候我觉得辛苦砍来的柴是最重要的,没想到在母亲心中,扁担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时候都不能随意丢弃和损坏。
如今,鸣矣河在脱贫攻坚的火热实践中早已顺利摘除了贫困帽子,农村的建设日新月异,面貌焕然一新。平整的水泥路通到了家门口,又从家门口延伸到了田间地头。适合梯田耕作的小型农耕机器大范围普及开来,农民再也不需要挑着沉重的担子穿山越岭、长途跋涉了。他们正脚步轻盈地奔走在通向美好生活的大路上。扁担退出了农家,成了稀罕之物。那天到大观楼旁詹霖老师开设的“老昆明杂书馆”参观,在“工匠馆”里,陈列着几根扁担,一下子就把我的思绪拉回到少年时代。其中有一副少年使用的小钩担,老竹子做成的,钩担之间还加了一小段竹子,以增加它的载重。仿佛是我小时候用过的。詹霖老师告诉我,这副小钩担他把它放置在复原的乡村小学教室里,黑板上还有作文题——《一副钩担》,有一天,龙泉小学的小朋友来参观,詹霖老师就讲解了这副小钩担。
詹霖老师那里还有一帧照片:小朋友们回收废钢铁。图中的小同学抬的抬、挑的挑,从背景来看,似乎是往昆钢送。这事我们也做过,说不定,照片里还有我哩。后来,初中我到位于官渡古镇的昆明第九中学就读,学校响应官渡区号召,参加“改土”劳动。到废弃的滇越铁路车站——西庄车站开挖路基土,这种路基土的土质和坝区的黑土土质不一样,是红土,学校花坛也需要,因此,收工回校,每个学生要挑一担红土回校。从西庄到官渡古镇,就是现在从世纪城到官渡古镇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中途都不休息,一鼓作气挑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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