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在雪中
马晓凤
发布于 云南 2022-01-17 · 1.7w浏览 1回复 17赞

(一)半山深处,云雾人家

日子在平平中淡去了。富民县城的白云荡山顶,飘起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我想,倘若此时你刚好在场;那一片片白雪茫茫,是否又是远方的你,留给我最真挚的念想?等你,在雪中,看一朵冰花站立在岩脚,弥散云雾深山。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像冬雨过后,必定要迎来一场雪一样。
驱车自清水河畔而行,过拖担坪子,翻山越岭上老青山。昨夜富民落雨,淅淅沥沥一整晚,今日清晨却是一番别样清新。清水河边的雾是秀美的雾,朴素的白衣轻裹、若隐若现间,似真似幻。
此时,山水正被冬日里特有的一种朦胧氤氲所描写着,如此光景致使太多内心杂绪的存在都显得并不饱满。
   
静立在青峰暮霭间,遥望远山青色、万物生长,似乎每一片土地与她身上背负的植被都有着一个古老且秘密的约定。薄雾的轻幻迷离、草木枯黄最后的葱郁、半山深处的村庄与人家,使我一时沉浸在这难得的静谧里。
门扉微闭,一把铜锁在冷风中瑟瑟摇晃,我推门进去,与一位坐在火塘边的老者交谈。青山隐隐,砂石土中栽出的乌洋芋,个头适中、香甜软糯,拂开火塘里的草木灰就着那微红闪烁的木炭烧上几个,多少是可以填饱肚子,解解像我这样的行路人的馋。
老人告诉我,这个地方叫作打水坡,要想登上老青山顶,村子前头的路可不好走
)青山深处的牧羊人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这条路我走过多回。
时间可以磨平一个人的锐气,行路却只会将记忆一遍遍缝合重现。当我的双脚重新踏上这里,我的眼里满是泪滴,却也不仅仅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一次,竟叫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一位老农朝我走来,雾茫茫的天儿里,他是零星的一点。他的牛羊此时是看不到的,但陆陆续续听见几声争食抢斗、或是在润滑的泥地里走过溅起水花的声音……羊膻帽子遮住了他大半个脑袋,双颊冻得通红,两股热气此起彼伏地在浓密的胡须间闹腾着,我和他四目相对间,看到了这片山野的前世与今生。
第一次见他,我还是个孩子。父亲将医药箱跨在一肩,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我随他走村串寨。那时他的牛羊不多,一个土基墙堆砌起的圈,就足以关得下他的牲口。
小凤,好多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他开口,仍旧是一嘴的草烟味儿。
小外公,你的这些牛羊是越来越多了。”
等下折回来吃饭,来瞧瞧我呢新房子,那几间要倒的老房子去年拆了,政府帮我重新盖起来一层砖房,好住得很!”这位六十出头的独居老人脸上,满是笑意,几颗昏黄的牙齿零星散落着,随着话语进进出出。
雨水浇透的山坡,像个年过八旬的老妇,松散的尘土如同殷红苍老的面颊上,那一道道松垮的皮肤,人走过,沾满一脚的红泥。在富民,在这片红土地上,二十年前,我站在这座山包,看一眼村庄大小的天空,一头扎进了山外的世界。
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冬天,好像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般必然。我所站立的地方,抬眼即可将清水河风光尽收眼底,细雨仍旧下个不止,此时溪面一片烟。
沿着砂石路继续向前,我们的目的地是老青山顶。那个生在山肚子里的村庄,那个在云雾深处静立着村落,村头的老屋多已颓败坍塌;从前,人们争抢着往大山深处跑,开垦良田沃土、收获五谷丰登,过得纯实、朴善;如今,人们不停地往城市里奔去,将那些生养自己的山水抛在身后,暮年回首时,老屋倒了、根基也就难寻了。越往山里去,那些记忆中的小道野草已经齐腰,风掠过扑棱扑棱飞出几只麻雀来。这条路,显然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我停在路旁,随手掰下一根木枝,拿在手里,像是提着一把利刃。走走停停,手起刀落间,在眼前划出一条小道来,同时驱散开我记忆中的叠嶂,努力地循着眼前开垦的这条小道将思绪走回那个年代。
我挺直了身板,背后是那个哺育了我二十多年的村庄,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地——老青山顶。
(三)等你,在雪中

昨夜的雪并不大。登顶后,棕黄的土地上,铺起薄薄的一层。
我在冷风中走走停停,在云雾飘渺间看看我自己,田地边堆放着的几把镰刀锄头,我仍旧用得利索,只是,心中有说不出的秘密。
漫山的松柏苍翠,旧年里她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为如今依旧坚守在这片土地上的儿女结出了一个个厚实的松包,让他们打下了不少的松子,就着栽种出的五谷换成了钱。
我一个人,在雪中,想着我们俩。如若可以,我宁愿是这山野间一颗凝练的石子,潜伏见底,让时光如流水一般从身上湍急而过,自己只知身在水中,而不觉水流;倘若真是如此,也愿我是一株无名的野花,在你的生命中有过一季的怒放,将所有的淡雅、所有的热烈、所有的深情与温爱留给你,只要你曾俯下身瞥见我一眼就好……
我等的那个人,他说过的,当这片土地开始飘雪时,他就回来。也许,明天回来……
写在2022117
马晓凤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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