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旧事》第六章:败家哥哥李正兴
残月
发布于 云南 2022-08-09 · 2877浏览 11回复 11赞

  第六章:败家哥哥李正兴

  正武三步并两步来到泼皮家门口,只听见一个女人正在天井里骂:“哪里捡来的臭丫头,赶紧把她送走,我可没有闲钱养她。”

  泼皮应道:“臭婆娘,你别不识货,等我将她卖了,全家人半年的吃喝都有着落了。”

  女人惊讶地问:“真的?一个小丫头这么值钱!”

  泼皮道:“前几天,城里春福楼的老鸨托我替她物色个女孩子,我正愁找不到有水色的,这不,真是人不爱财天送来,无本的生意哩!你给我看好她,别让她逃跑了,等我与老鸨谈好价钱就来领她,少了这个数我都不卖。”

  女人嗤鼻笑道:“这才豆大点孩子,接什么客呀?别糟蹋了孩子。”

  泼皮说:“憨婆娘,这你就不懂了,但凡眼光长远的老鸨,都愿意花大价钱买年幼又有姿色的,买回家当女儿养着,接人待物琴棋书画从小调教,长大就是倾国倾城形色兼修,孩子年幼不记事,只以为老鸨是亲妈,长大后死心塌地为妈妈赚钱;如若买个年纪大的姑娘,你想想,穷人家的女儿荊衣布裙,粗手笨脚怎么接客?就算能接客,又要忙着做生意又要忙着从良嫁人,岂不是断了老鸨的财路。这小妞儿你别看她年幼,美人胚子,只要用心调教,几年之后,准是春福楼的头牌,整个一棵摇钱树!”

 “真的?”女人问:“不过,看这丫头的容貌衣着,好像有些来历,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也正纳闷呢!你说有钱人家哪会卖儿卖女?都是穷得揭不开锅才会打这背时主意,那也是因为生活所逼呀!可那妇人不要一文酬金,只说让我找个好人家安顿她。”泼皮挤眉弄眼,猥亵地说:“哎!你说那春福楼不就是最好的人家吗?”夫妇二人大声淫笑起来。

  正武听得那泼皮夫妇一番话,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冲进天井照着泼皮脑门就是一记直冲拳。泼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这后生吃错药了,你是谁?干吗打我?”

  正武骂道:“狗日的, 我是你爷爷,打的就是你。”接着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正中泼皮左肋。

  泼皮也不甘示弱,朝着正武张牙舞爪举拳乱打,怎奈泼皮身形猥琐,拳脚无力,哪敌得过正武正值青春年少,腰圆膀阔,又学得些花拳绣腿,一不做二不休,一扫腿将泼皮绊倒在地,按在地上一顿狠揍。泼皮被打得跪地求饶,婆娘想帮男人,还没挨近正武,就被正武一脚踹倒在墙根脚动弹不得。

  正武俯身来看妹妹,那泼皮不肯善罢甘休,爬起身操起竹扫帚从背后偷袭,正巧正武转过头来,吓得泼皮把扫帚一扔,满脸堆笑,双手作揖,道:“这位小爷,刚才多有得罪,你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这丫头是我花钱买的,有饭大家吃,有财大家发,待我将她卖了,分一半找头给你,如何?”

  正武气冲牛斗,一个鹞子翻身飞起一脚,正踢在泼皮下巴颏上,顿时,泼皮满口鲜血,才张开嘴,两颗门牙应声落地。正武骂:“狗杂种,不知天高地厚,小爷今天不教训你,你不知灶王爷有三只眼!”

  泼皮吓退到墙根角不敢再吭声。正武拿掉妹妹嘴中的臭袜子,给妹妹解开绳索,英子“哇”一声哭出声来,说:“四哥不要卖我!”

  正武鼻头一酸,早已泪流满面。英子紧紧搂住哥哥的脖子,说:“四哥,我乖,不要卖我,我不去春福楼,我要回家……。”

正武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说:“英子别怕,哥哥带你回家,谁要敢卖你,老子我开杀戒宰了她!”

  正武背着妹妹走出门来,秦嫂还在巷口等候,见正武救出小姐,心里舒了一口气。正武将秦嫂一顿臭骂,秦嫂说:“少爷不要怪我,我一个做奴仆的,哪敢卖小姐呀!你还是回家问太太去。”

  正武骂道:“臭婆子,你助纣为虐,还敢狡辩,今天要不是被我撞见,我妹妹就被卖到妓院去了。”

  正武回到家,气冲冲向母亲兴师问罪。李丁氏正在屋里看信,看见正武非常高兴,说:“正武,你回来得正好,妈告诉你个好消息。”

  英子躲在正武身后瑟瑟发抖,正武质问:“闲话休讲,您说,为什么要卖英子?”

  李丁氏看见英子又被正武背回家,奇怪地问:“咦!不是送走了吗?怎么又弄回来了?”

  正武火冒三丈,问:“请您回答我,为什么要卖英子?”

  李丁氏把算命先生说的话学了一遍,说:“谁卖她了,我是让秦嫂另外找个好人家安顿她。”

  正武对母亲吼道:“妈,您脑子进水了吧?好人家?妓院就是好人家呀?”

 “妓院!什么妓院?”

  正武气得直打转,说:“我的亲娘诶!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瞎子说的瞎话您也相信?您是她的亲娘,她是您的亲骨肉,对吧?英子想出生在哪一天没得选,但您要把她生在哪一年您可以选呀!您怎么不把她生在龙年?生个小龙女多好啊!可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您干吗把她生在甲寅年做白虎星?还把什么屎盆子都扣在英子头上,您配当母亲吗?我告诉您,英子被绑在镇上一个泼皮家里,他们打她骂她,像捆牲口一样四手四脚捆着她,嘴里还塞着臭袜子,妈呀!您不心疼吗?您还以为她在哪个好人家享荣华富贵呢吧?今天要不是被我撞见,英子就被卖到春福楼去了,您送的好人家就是妓院呀!” 正武义愤填膺,得理不饶人朝着母亲大声吼骂。

  李丁氏听说大惊,一把将英子揽在怀里,失声痛哭道:“哎呀!英子,妈差点毁了你,我造孽呀!你就原谅妈妈一回吧!”

  英子哭道:“妈妈,我不是白虎星,我是您的乖囡,我乖,我听话,求您不要卖我。”

  李丁氏说:“英子,是妈糊涂了,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此情此景,秦嫂和小翠也忍不住陪着哭作一团,一家人正哭得伤心,邻居李小二在门外大声喊:“正武快来,你们家来客人了。”

  正武收泪出门来看,见一陌生男子早已进了前院。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高个子,清瘦的脸庞,头戴宽边西洋毡帽,上身穿白棉布衬衫,外面套土黄色西式马甲,下身穿土黄色西裤配一双黑色马靴,正武感觉来人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在迟疑,李丁氏笑着迎了出来,说:“正兴呀!我的儿,才刚接到你的信,怎么就到家了。”

  那人见到李丁氏,扔了手中背囊,伸开双臂拥抱着母亲。口中说道:“哇!我的母亲大人,几年不见,您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正兴呀!你想死妈了。”李丁氏又转头对正武说:“正武,快来见过你二哥。”

  “二哥!”正武问道:“你就是我二哥李正兴?”

  正兴说:“你是小弟正武吧?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点高,八九年不见,都比我高了,成男子汉了。”兄弟俩伸开双臂,亲热地拥抱在一起。

  堂屋门后伸出个小脑袋瓜,扑闪着大眼睛盯着李正兴看。正兴蹲下问:“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孩子?” 

  正武说:“这是妹妹,名字叫英子,五岁半了。”

 “妹妹?我居然还有这么个小妹妹。 哎呀!太好了,来,让哥哥抱抱。”正兴伸手来抱英子,英子吓得跑开了。

  正武问正兴:“二哥,你在部队是当官的吗?你能帮忙介绍我参军吗?我想当军官,就像前卫营那些挎手枪的一样,可神气了。”

  正兴鄙夷地说:“前卫营这些小兵有什么希罕,你二哥我可是蔡鄂将军的贴身侍卫,我们那才叫神气呢!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万人敬仰。”

 “哇!这么荣耀?那你走的时候把我也带去过过瘾。我对军营生活充满向往,做梦都想着当军官保家卫国驰骋疆场。”

 “正武呀!你别看军人威武神气,但军营里的生活特别枯燥乏味,还是当老百姓好,生活丰富多彩,还逍遥自在。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等哥慢慢给你讲。”

  李丁氏吩咐正武说:“正武,别讲当兵的事了,你快去厨房通知秦嫂,让她准备好酒好菜为你二哥接风洗尘。”

  正武听说二哥不走了,欣喜万分,忙不迭跑厨房为二哥准备酒菜。自从李财走后,母亲就逼他去青龙乡管理田产,可他对田地没一点兴趣,他想弃农从戎,可一直走不了,因为妈妈和妹妹成了他的牵绊。现在二哥回来了,他又有了依靠,以后可以放心出去闯荡了。

  正兴奇怪地问母亲,说:“怎么不见父亲和三弟?”

  李丁氏扫了英子一眼,叹口气说:“唉!一言难尽哪!你父亲和正文被白虎星给克死了。”

  正兴惊问:“什么白虎星?”

  李丁氏将甲寅年李继祖心脏病猝死,正文军营偷枪被毙,棺材里产下个不祥的老囡,李财和奶娘勾搭成奸偷盗钱财逃走,算命先生说英子是白虎星转世的话跟正兴讲了一遍。

  正兴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呢!我还以为是我时运不济,却原来是家中有白虎星作祟。也就是甲寅年的夏末,我的右手受了伤,大拇指被截肢成了残废,后来部队开拔上前线,我就被迫退役了。”

  英子见妈妈跟新来的哥哥一唱一和又在抱怨自己,心里非常难受,转身出门,独自跑到村头的万年青树下坐着哭鼻子去了。

  正兴继续讲道:“后来我在昆明娶了个老婆,还生了个儿子。谁知那婆娘乃市井泼妇,三天两头跟我吵架,骂我没本事不会赚钱,闹到最后,竟将我逐出家门,我一气之下便打道回府,直接回家来了。”

 “回家好哇!不就是赚几个钱吗?回家守着几千亩田地,赚钱那是雷打问天要的事。正兴呀!快十年了,娘还以为你升官发财把家给忘了呢!没想到你在外边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到最后还成了残废,母亲好心疼呀!” 李丁氏抚摸着正兴的残手,说:“你回家来就对了,李家这偌大的家产以后还不都是你和正武的,何必在外面受那女人的气。不过,孙子呢?孙子可不能留给她,过几天你跑一趟,去把大孙子弄回来。”

  正兴叹了口气,说:“母亲说的对,您那大孙子长得又白又胖,聪明伶俐的小样子可逗人爱了。唉!可惜我手中没钱!要是我有钱,我就把接回来,让他围在母亲身边,整天奶奶长奶奶短的,让您老人家也享享三代同堂的天伦之乐。”

  李丁氏听得浑身酣畅淋漓,说:“大孙子可是我李家的骨血,不能让他飘泊在外,正兴,需要多少钱妈拿给你,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回李家认祖归宗呀!”

  正兴喜上眉梢,说:“真的?母亲,夜长梦多,您现在就把钱给我,保证十日内,我把你的亲孙子领到您面前管您叫奶奶。”

  李丁氏问:“行啊!需要多少钱?”

  正兴说:“怎么着也得五百大洋吧!”

 “哇!怎么车旅费要这么多?”

  正兴说:“车旅费倒是几块钱,关键是钱少了那臭婆娘不干呀!母亲您想想,人家养了三年的孩子,哪肯轻轻容易就让别人带走。”

  李丁氏说:“那倒也是,只要能把孙子领回来,花多少钱都值得。”

  正说着,正武安排好晚餐走进屋来,李丁氏让正武闩上门,掀开床上的铺盖,只见床板上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暗箱。李丁氏从腰间取下钥匙将锁打开,掀开箱盖,哇!暗箱里金灿灿白花花装得满满当当,左边整整齐齐是成封的银元;右边全是金砖、金条,正中间有一个黄杨木镶彩贝的精致木盒,盒子里装满珠宝首饰,盒子上放着个墨绿色金丝绒绣花包,包里装着厚厚一大扎银票;李丁氏从中抽出一张递给正兴,然后将包仍旧放回暗箱锁好,仍旧把床铺铺好,才把房门打开。

  正武看得心惊肉跳,他知道家里有钱,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他调侃道:“怪不得母亲整夜整夜的失眠,原来是这些东西在您身子底下闹腾的。”

  正兴也笑说:“母亲恁般小心,自己家里还装有这么隐秘的机关。”

  李丁氏说:“这暗箱是你曾祖父在世时为防外贼做的,这些财宝,是李家几代人克勤克俭积攒的,都是些血汗钱哪!不小心怎么行。平日当着众人的面,钱款都是从那个钱柜里进出,只有大额的资金才被我藏在这里。也幸亏有这暗箱,要不然,早被李财那烂贼给尽数掳走了,哪里还有留给你们的。”

  正兴说:“是呀!外贼好防,家贼难防哪!母亲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丁氏说:“这暗箱除了我,也只有你们兄弟二人知道,我防谁也不致于防自己的亲生儿子吧!母亲已经老了,这些东西迟早是你们的,等你们娶妻生子,接管了李家的产业,我就将这些全部交给你们,到时候我就当甩手掌柜享清福了。”

  母子三人聊得正酣,秦嫂已将酒菜摆上桌,母子三人依次入席,正武端起饭碗刚要吃饭,却发觉妹妹不见了。

  正武家里家外到处找都没找到英子,正武急了,一路寻到村头,见英子正坐在平台上哭得伤心呢!英子问:“四哥,妈妈说我是白虎星,是真的吗?爸爸和三哥真的是被我克死的吗?李财和阿桂偷钱逃跑也是怪我吗?”

  正武将英子搂在怀里,说:“妹子,别听他们胡说,你不是白虎星,你是哥的好妹妹。走,跟哥回家吃饭去,啊!”

  正武对二哥有些不满,母亲是封建老太太胡说八道还可以理解,可二哥是军人出生,是走南闯北的热血青年,怎么也相信封建迷信。或许二哥也只是为了讨好母亲,在口头上附和几句而已,但也不能为了讨好母亲,就去伤害无辜的妹妹呀!何况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英子懵懵懂懂意识到妈妈不像以前那样爱她了,过去她玩累了,就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妈妈会哼着小曲拍着哄她睡觉,可现在她有点害怕妈妈,特别到了晚上,她死活不肯上母亲的床。没办法,李丁氏只好让小翠领着英子在阿桂的屋里睡。

  第二天,李丁氏不见正兴来给她请安,就打发小翠去找,整个家前庭后院找遍也没找到正兴。李丁氏知道正兴是连夜上昆明接孙子去了,心里一个劲地埋怨:“这孩子出门在外多年,恁没规矩,走也不跟妈打声招呼。”

  李丁氏天天掐着手指计算正兴的行程,哪天该到昆明,哪天该回蒙自,哪天该回到家里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也全是梦到活泼可爱的大孙子。可一个多月过去了,李丁氏不仅没盼回孙子,就连正兴也是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李丁氏整日茶饭不思,彻夜难眠,时间长了,竟抑郁成疾病倒了。正武忙请大夫来家里号脉,然后拿着药方到镇上药铺抓药,到了镇上,碰到几个要好的小子,寒喧过后,小子们邀正武去赌一把,正武不好推辞,便随小子们去玩了几把,谁知只输不赢,把母亲给他的抓药钱输得所剩无几。

  正武跑到药铺,老板说有两味药配不齐,让正武到县城去抓。正武赶到县城,天色已晚,药倒是配齐了,只是钱不够,正武正打主意去柿子巷马六家找二姐借,突然看见前面有个背影非常眼熟,瘦高个,背微驼,身穿紫色缎料长衫,黑色真絲马褂,头戴一顶仿裘皮礼帽,脚踩黑色棉布鞋,看身形有些像二哥,但身上的穿戴却不是二哥喜欢的风格。

  那人拐进一条巷子,慢步踱到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有个小子在门口迎着,招呼道:“哟,李爷,今天来得恁早,小红姑娘正在楼上等您呢!”那人应了一声进去了。

  这宅子虽然藏在深巷之中,门脸却装饰得非常豪华,看装饰不太像普通人家的宅子,有男人出出进进,倒像是传闻中的青楼。正武寻思,二哥去昆明接侄子一个多月没有消息,这人到底是不是二哥?如果是二哥,他去青楼干什么?


  注:图片来自百家号-老余侃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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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练太极晚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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