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失去的黄昏(组诗) 杨蕊
清灵梦
发布于 云南 2022-09-10 · 4008浏览 8回复 14赞

我们失去的黄昏(组诗

           杨 蕊

    月光带我进入森林
月光总是带领我进入森林
绿松枝、白蒿

紫色土锅花、红色地枇杷

还有隐藏在巨大杂木丛里
闪动着的黑鸟的眼睛
风,成了无数菱形的线条
布满每一个山顶
我无心冒犯它们
理想主义者的偏执
在草木的生长与枯荣间
获得彻底的救赎

我哭了
因为月光
又助我度过一劫

 

你在落日的那一边
依水看落日
满是远山的苍茫
堤坝上的竹节草高过山峰
白鹭飞跃过水面
收紧翅膀和长腿,可
我想看它舒展羽毛的样子
我需要旷野中真实的事物
来矫正我对天空的偏执
比如蓝,比如大
比如你在落日的那一边

有着金色的影子
许久之后
我捧花自赏

 

          祛痣
我的右眼角有两颗小黑痣
听人说是苦情痣和泪痣
不适合留着
可它们跟随了我三十年
属于家族遗传
就像乡下的瓦房,在很多个清晨
都会冒出金黄松针味的炊烟一样
与村庄的其他人家不同
这两颗痣和我一起看见过

狗尾巴草和小皱菊混搭的夏天
人群碎影中拥挤的都市生活
高原上我与风对话的黄昏
从能记住第一位亲人逝去开始
只要有泪水灌满眼睛的夜晚
我都会朝左边入睡

突然的一个决定
去县中医院用激光祛除了痣
此后,我朝右边入睡的时间多了起来
房门虚掩,阳光照进来
我好像相信了什么
比如会梦到快二十年没见过的父亲
却始终没有收到过他去世的消息
比如婚姻美满
在习惯柴米油盐的日子里
插一束玫瑰花
纯白色的就好

但我还是在不停的质疑
祛痣的本质和

我所希望看到的现象

 

     穿城而过的暴雨

在黄昏中淋雨的事已过去好久了
但,我并不认为那棵海棠树
淋到雨的时间会比我晚
我敢肯定,树顶的叶子和我的头发
是同时间被淋湿的,那会
我们都站在朝北的路口
想到窗台上的广口土罐
还没有添水
铜钱草发出新芽
这会至少它不是空的
用秋天的海棠树制作一把琴吧
雕刻出它盛开在春天的花朵
那个悲伤的人
狂喜与绝望
声音和形式,都在附体
无一例外

 

      梨花序

梨花从远处捎来信件

有清风 炊烟 雨露

还有做过的梦

 

突兀的露天火车

穿过梨花群落

几万株梨花俨然是迁徙之徒

 

借着梨花的白

布施道法

月光在他的衣领上打结

生活的泥泞暂时放下

敬奉最纯净的泪水

 

大地悲悯

灵魂和草木不朽

 

       在雨里

和窗外的雨仅隔着一张

米白色的帘子

帘子上有跳跃的图案

像春天里穿花格子衬衫的少女

 

我在屋里听,雨

落在桉树的枝叶上

落在枯萎的扁豆花上

落在一顶废弃的车棚上

反复地听

陌生感越来越多

但,可以肯定

即便我在人群中泪流满面

谁也不会轻易发现一张悲伤的脸

 

我和熟悉的事物在中雨

温柔地告别

唯有,带着所有的幻想

离去

才能保持彼此最初的信仰

 

   蚂蚁和花朵

半夜,雨水

在花瓣上堆积成淡紫色的湖

天空撒下黑色的穗须

幻想和忧郁堵截了花朵的迅速枯萎

从它们落地的声音开始

 

不知道这些柔软的花

是在什么时候飘落的

花柄上还粘着蜜汁

是蚂蚁喜欢的丰收时节

 

我从蚂蚁的眼里

仰望过一朵花的世界

突然涌现在胸口的语言是什么

是解缚的鸟群,消融的影像

黯哑的灯塔

遥远的  

消散

 

    我们失去的黄昏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失去了黄昏

甚至失去了它的颜色

春天里

没有人发现我们在花海中

手牵着手漫步

 

鲜亮的白鹭把胸脯挺得很高

狩猎的号角凭风歌唱

深邃的孤寂

悲伤,像疯长的野草

漫长的雨季

 

黄昏在绵密的河岸线上

带着糖果的味道

隐没

 

     细碎空间

孩子睡着了,我感觉他在做梦

皱眉头,咧嘴笑

翻个身,手托着下巴继续睡

简单却踏实

深秋过半,很多事情还不能结尾

 

家里的阳台一直空着

雨水落进来时

采一把野花插在旧瓶子里

我比原野更富足

 

这一生

只做两件事

记住一些人

忘记一些人

在交错的时空里

互不相欠

 

         星空词

慕色一点点描摹着山峦的线条

直到这些温柔的弧度隐藏在

煽动着灰色翅膀的水鸟身上

群山整体暗淡下来

鸟群尖叫着飞跃水面

沙石混杂的滩涂

再次接纳了它们的降落与滑翔

 

在旷野之中仰望星空

才是真实的自己

远处偶然发现的微弱灯光

山岗上升腾的雾气

云朵在湖水里的倒影

只要

低头走了多少路

就背负了星空的多少债

 

飞机声又响起

另外一种水鸟也开始夜捕

我钻进帐篷

 

帐外的青蒿顶着露水

度过一个潮湿的夜晚

 

      雨露贴

雨水占有了低沉的天空

鸟儿的欢叫声掺杂着

潮湿的气息

它们总会抽空打理漂亮的羽毛

我想起桌上那把摆放已久的

棕色的木梳

 

在南方以南

草木比较柔软,内敛

易接近

水珠终日挂在草叶上 ,花瓣上  

映照着透亮的梦

我到来,它们已存在

我转身,它们相送

遥远的  寂静的

 

此去,落雨的时节

草木繁茂,苔藓翠绿

恰是

人间恩典


 清灵梦

 

 

清灵梦
人总要有个故乡和一些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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